我有不少爱看书的朋友,也有完全不看的朋友。这话是个废话,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,比例不一样而已。今天来说说爱看的那群。
爱看的人里,各行各业的都有,纸质书和电子书都备着,也因为各种境遇爱上看书。有的天天出差,航旅纵横间难免有富余时间,多刷手机也累,看书竟然能让内心平静,于是爱上;有的则是躲避人生困境,看书不解决问题,但它带来某种缓解,缓解焦虑也好,缓解苦难本身也罢,书是一个时不时可以打开的另一个世界;还有的则相反,看书是寻找解法。这是书籍最古老的作用,小时候我们都听过: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。其实没那么崇高,世俗生活里的看书,很多时候是在查找解法:如何工作更高效?如何有效创业?什么是科学的长寿之道?不管怎么做,解法得先装进脑子。
也正因为认识这些爱看书的朋友们,这些年加入过很多读书群。现在的年轻人可能都没加入过实体的读书群,实体店的读书群有的氛围相当好,内向些话少的人也可以畅所欲言。不过现在都是线上群,来去也快,成立解散都不过一瞬。看书也变得不求甚解起来,讲究快速拆书,比赛谁总结得到位。
再后来,哪怕都是爱读书之人,也越来越看不到一块去。每个人看的时间不一样,题材大相径庭。生活的困苦凄凄惨惨地渗入读书习惯里,每个人都在自己当下要看的书里找答案,抑或是找慰藉。偶尔会收到来自另外爱书之人的推荐,像是逼仄的地下室里进来点阳光,告诉紧咬牙关的你:你的困惑其实也很普遍,它可能还有其他解法。
书的题材自然也是变化不小。年轻那会儿什么都看,不同类型的书都大有毗益:小说锻炼想象力,工具书学习新技能,人物传记树立人生好榜样。后来啊,不同的类型慢慢被划掉,不是说那些书没用了,而是你看书的时间少了。人生解法为先,这实在是缺乏想象力的选书标准。但这也很正常。
慢慢的,读书这事儿把人分隔成一颗颗孤独之心。看书的时候,世界很静,也很冷。读书变成了一种面会菜。在电影《大佛普拉斯》里,面会菜的意思是:一些在监狱中的犯人,他们的家属太远不方便来探视时,可以找监狱旁的小店做点饭捎进监狱里,这样的小店叫面会菜。也许你什么都不能做,也许你什么都改变不了。但是吃顿好的,它能让你觉得有那么些瞬间,自己是体面的,有尊严的,在生活的。
很多年前学咨询时,去听过一个研讨会,说的是 Bibliothearapy (书籍疗法)。它的理论认为,人们接触书籍,不仅仅是为了逃避熟悉的世界、去往他乡,也不仅仅是为了获得知识,而是为了缓解存在的痛苦,那些人之为人的苦难。
这东西的理论存在很久了。16世纪法国哲学家蒙田就在好友死于瘟疫后写道,阅读书籍能给人带来疗伤的作用。柏拉图也曾说过类似的话:艺术能使受到严重冲击后的灵魂重新恢复平衡。乔治·艾略特说它能扩展惊艳、超越个人命运,鼓励人与他人接触。诗人威廉·华兹华斯说读诗让人能找到「驻足时间的立脚点」,人们以此为契机,从生活的压力中回复过来,修复和重塑自我。
在书籍疗法的课程里,很多方式和读书会很像。有的课程会会让大家找一本自己愿意送给朋友、亲戚或刚认识之人的书,有的课程会带着大家去读一读回忆录这种书体,这会成为理解生命的一种方式。
我感觉它是非常适合团体治疗的一种方式,书当然是载体,书的内容可以五花八门,但都会慢慢在成员里建立起互信的关系。阅读是功课,分享则是一个出口,读书会是个大家通过分享建立起来的小小的庇护所。这不仅有助于一般意义上的心理健康,也可以有效缓解工作压力。
其实阅读是不是疗法根本不重要。它能帮到很多人至少说明了:单纯将阅读视为在生活里向前迈进的方式是可行的。它让你感受到自己是更大世界的一部分,不多不少。
面会菜的菜品不会好到哪里去,但如果你把它看作加餐,世界也没那么冷清了,总有人与你有关。
人可以探索太空,也可以探索内心,但都得先吃饭,粮食和精神食粮得两头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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